一个山里小媳妇的抗战:带全家逃离鬼子魔爪

战争,让女人走开,而这个女人面对猝然而至的战争,迈着从容淡定的脚步迎面走来。

1938年,抗日烽火燃遍京西,深山里的沿河城也建立起抗日政权。这一年,年仅十六岁的高文喜从石羊沟黄土嘴村嫁进沿河城一户王姓人家。不用人分派,她主动跑到部队驻地,抱柴点火、烧水做饭、缝补军衣、照顾伤员,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她都抢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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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敌人刺刀毫不退缩1940年秋,沿河城被日军占领,城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南北城门封死,东西城门日夜有鬼子把守。永定河沿岸修了九个岗楼,鬼子三天进山扫荡,两天烧杀抢掳。老百姓吓得不敢出门,街上看不见行人,家家关门闭户,晚上连灯也不敢点,小孩儿一哭大人赶紧把嘴给捂上。上大井挑水也是小心翼翼东躲西藏,出城上地也得受盘查,青壮年男人更是提心吊胆,鬼子三天两头抓夫,不是修岗楼就是出苦力,看你不顺眼就关起来毒打,说你是八路军,亡国奴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山城被白色恐怖笼罩,百姓如同在油锅里煎熬,高文喜心里窝囊得不行,这可是咱的家,你个东洋小鬼子到我们家里来横行霸道,杀人放火,哪儿还有天理!她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要是男人早跟队伍走了,她盼着自己的队伍早日开过来,快点儿把这群强盗赶走消灭。

村里建起了维持会,汉奸王学武任会长,穿着绫罗绸缎,吃得油头粉面,不为老百姓办事儿,专给鬼子当走狗,是彻头彻尾的亲日派,乡亲们恨之入骨,背地里骂他二鬼子。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自己的家园岂容日寇逍遥自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汉奸王学武被地下党成功抓捕,在鬼子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城外,在石羊沟黄土嘴被处决。百姓听闻汉奸被除好不畅快,这回他可没法害人了!可鬼子疯了,像一群得了狂犬病的恶狗一样,嗷嗷叫着满城缉拿追查嫌疑人。

高文喜在家正暗自高兴,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她还纳闷呢,这城门守得严严的,八路军是咋把人弄出去的?莫非真有天兵天将?她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哪儿知道,沿河城早在1933年就建立了党组织,鬼子占据了沿河城,党组织暂时转入地下,可他们一天也没放弃抗日救国的斗争。

正想着,忽听大门口一阵骚乱,紧接着鸡飞狗跳,只见几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和“满铁”,怒气冲冲闯进院儿来,到她家门口不由分说一脚把门踹开。一家人登时惊呆了,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儿。公婆吓得当时就瘫在炕上,一动不敢动,妯娌小姑子和两个小叔子都瞪着惊恐的眼睛,不知要发生什么。

鬼子扛着上了刺刀的长枪,大皮靴咔咔咔跺的瘆人,进屋绕过其他人,径直逼近高文喜,用恶鹰一般阴森恐怖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猛地把刺刀戳在她的胸口上,一边用力戳,一边声色俱厉地大吼:“你的,快快地说!八路地在哪里?兵工厂在哪里?村里还有谁给八路做过事儿?”

从鬼子进院儿,高文喜就情知不妙,心里紧张脸上却不露声色,她比谁都明白,丈夫被鬼子抓去当密探,让他去打探八路军的消息,中国人岂能帮着日本鬼子坑害自己的同胞?憨厚老实的丈夫回来啥也不说,也不会编瞎话蒙骗鬼子,鬼子就往死里打,惨遭毒打后逃到山里去避难。平时自己跟八路军走得近,一举一动哪儿瞒得过汉奸的眼睛,鬼子既来就是有缘由的。

看今天的情势,生死已由不得自己。大脑飞速旋转的同时,一个念头闪出来,反正横竖是个死,索性豁出去!打定主意的她反倒镇定了,死都不怕了,还在乎什么?面对寒气逼人的血腥屠刀,不知哪儿来的一股胆气,她忍住胸口的疼痛,毫无惧色地抬起头,用同样仇恨的目光怒视着鬼子,高声大喊:“我是百姓,啥也不知道!”这一刻,她心意已决,不活了!宁可死也不能出卖打鬼子的好人!枪械修造厂就在向阳口后山的“盖不严”大庙,说了,不知要死多少人;不说,死我一个。这帮该死的畜生,早晚会有人收拾你们!豁上命,我也不让你们得逞!

鬼子见她不说,还用这种愤怒的眼神盯着他们示威,气得咆哮起来:“你的毛猴子!你的毛猴子(八路军),统统死啦死啦的有!”

抱定一死的高文喜索性一言不发,咬紧牙关瞪大双眼,两团怒火如电光般射向鬼子,眼神里充满了刚毅和仇恨,就这么怒目而视跟鬼子对峙着。鬼子知道再逼问下去也是徒劳,只好沮丧地收起刺刀滚了。

鬼子走了半晌,家里人还缓不过神儿来,个个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刚才的一幕太吓人了,简直就是命悬一线,谁见过这么惊险刺激的场面?眼见高文喜刺刀顶着胸口还敢怒视鬼子,底气十足地跟鬼子吼,人人为她捏着一把汗。万一鬼子扣动扳机,或刺刀用力一捅,高文喜当场就没命了。

婆婆哆嗦着说:“你……你可吓死我了,你咋那么大胆子,他们用刀逼着你,你就不怕?”高文喜安慰家里人:“不用怕,事到如今怕也没用,大不了一死!日本鬼子打进中国,就是来祸害咱中国人的,这些坑人的畜生一天不走,咱一天没好日子过,想让我出卖好人,哼!他们等着吧!”

高文喜虽然命大逃过一劫,胸口也痛了好几天。鬼子岂能善罢甘休?此后三天两头闯到家里故伎重演,不是用刀就是拿枪顶着胸口,逼着她开口,企图从她嘴里得到些有价值的信息。高文喜始终抱着宁死不屈的态度,牙关紧咬怒目而视。鬼子每次都落空,脸色自然是越来越难看。

如此几番的较量,不祥的预感在高文喜心里升腾,谁不知道鬼子杀人不眨眼,之所以不杀自己,就是还对自己抱有幻想,最终的结果必定是恼羞成怒,到那时后果可想而知,自己的命没了不要紧,可不能连累全家。再这样跟鬼子耗下去不是办法,要想保全一家人的性命,只有一条路——逃出魔掌。

智勇双全逃脱魔爪

鬼子当然不死心,他们哪会轻易放过高文喜,从他们焦躁又无奈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不能再等了,鬼子的忍耐已接近极限,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全家,只有活下来才能跟鬼子斗。当鬼子又一次气急败坏地离开后,高文喜把全家人召集到一块儿,郑重地跟大家商量:“咱们还是跑吧,我预感迟早要出事儿,出事儿就是大事儿!要想活命就得跑,跑还得跑远点儿,别让鬼子抓住,抓住就好不了!”

事已至此,战战兢兢的公公早吓得六神无主,哭丧着脸说:“往哪儿跑啊?东西城门都有当兵的把守,出去还不给抓住?再说,他们都来过咱家,认识咱们,出去还不等于送死?”

“咱们三三两两分散出城,背上点儿农具迷惑鬼子,出城门鬼子盘问就说上地干活儿,晚上回来。”见公公还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高文喜摆出利害关系,“不跑只能等死,鬼子能放过我们吗?”公公琢磨有理,这才下决心逃,一家人偷偷做着出逃的准备。此时的高文喜不满十八岁,可她俨然成了一家之主。

次日一大早,她做好一大锅干饭,一家人吃饱肚子,剩下的饭分装到几个饭口袋里,把家中上地用的水嘟噜(装水的器皿)灌满水,分别放进几个背篓里,上面用衣服、草帽、农具等盖上。安排妥当后,她让公公背着篓子带最小的儿子先出城,她给小叔子壮胆:“小孩儿不会引起鬼子注意,你就像没事人一样跟爹出城,鬼子问话别慌,你就说跟爹一块上地玩儿去。”

听听没啥动静,估摸他们出去了,这回她打发婆婆和小姑子一人挎篮一人端盆,篮子和盆里装几件衣裳,鬼子盘问就说上河边洗衣裳。再过一会儿,小叔子和妯娌一块出发,俩人背着篓子,手里拎件农具,一看就是小两口上地干活儿。

等送走最后一拨人,听听街上没有异样的动静,高文喜确定全家都已安全撤离。她最后看一眼空荡荡的家,想想不知流落何方,生死未卜的丈夫,这个刺刀面前不曾流泪的女子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强忍悲愤擦干泪水,镇定自若地挎上事先准备好的篮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人走出了家门。

她尽量用头发遮住半个脸,低着头走路,前街有鬼子的驻地和岗哨,鬼子和满铁出入频繁,她机智地拐入后街,这里人少胡同多,一旦遭遇鬼子容易应对。高文喜绕过前街来到城门口的戏台前,见街上和平时一样,村里人出来的不多,几个刚换岗的鬼子正往城里走。来到城门口,刚上岗的两个鬼子一左一右把枪一横,拦住她:“什么的干活?”高文喜早做好了准备,她沉着冷静地把篮子一举,又顺手做了一个洗衣服的动作:“河边洗衣裳,洗完就回来。”鬼子没有丝毫地怀疑,把枪一收,高文喜顺利撤出沿河城。

最后一个撤出的高文喜此时已知道全家安然无恙,她偷偷松了一口气。出城后依然低头慢步来到河边,机警地四下观察,确信没人跟踪后,顺着大西沟撒腿就跑。一边跑心里一边念叨:“快点儿!再快点儿,说啥也不能让鬼子抓住,这回要是被抓住可就真的没命了!”

预定的聚集地点离沿河城有八里多地,她快跑一阵慢跑一程,一会儿也不敢停下歇息。一口气跑到刘家峪沟口,她浑身上下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了,脸色通红,头发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见着焦急等待的一家人,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半天没起来。一家人不敢多停留,又翻山越岭辗转到石羊沟,最后在王龙沟找了间草铺安顿下来。

果然,他们走后不久,一帮鬼子又气势汹汹地寻上门来,进院就狂喊滥叫,见东西就砸,霎时惊得鸡飞狗跳,尘土飞扬。砸开她家房门一看,屋里空无一人,鬼子当时就傻了眼,叱问邻居:“统统的,哪里去了?”好心的邻居说:“没饭吃,一家人出门要饭去了。”鬼子半信半疑,猎狗一样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想寻出点蛛丝马迹,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悻悻地走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高文喜巧施“金蝉脱壳”计,早成功指挥全家逃出魔窟。她的机智果断不仅使全家人免遭一场灭顶之灾,还让鬼子的阴谋诡计落了空。(原标题:一个山里女人的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