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花朵是春天的色,那么鸟叫就是春天的声,有了这样的声和色的相辅相成,精致和生动,春天才更加丰富,才更加万物生长萌动。
这一点,古人认识的实在比我们更加深刻。且不说人人皆知的孟浩然的《春晓》,“处处闻啼鸟”,善于以文入诗、处处开辟的韩愈,在他的《送孟东野序》当中说得实在透彻:“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一下子,四季的变化不再是我们常识当中的颜色变换,反而成为了声音的更替了。而春天的鸟鸣,无疑是所有的声音当中最为悦耳和变化多端的了。
春天是鸟类叫出来的。宋朝的王令有一首诗歌:“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子归就是杜鹃,他也相信春天是杜鹃叫回来的。
用博物学弥补科学的短板
北京大学教授、著名博物学家刘华杰曾说:“许多西方博物学家在我们看来有着天真的‘傻劲儿’,一生专注于自己所喜欢的花草鸟兽,不惜为此耗尽精力和钱财。我们并不想鼓动所有人都这般生活,但想提醒部分年轻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选择不同的人生道路和生活方式;西方博物学无疑展现了多样性,可以丰富我们的认知、审美和生活。”
所谓博物学,是人类与大自然打交道的一门古老学问,指对动物、植物、矿物、生态系统等所做的宏观层面的观察、描述、分类等。它包括当今意义上天文、地质、地理、生物学、气象学、人类学、生态学、自然文学、动物行为学、保护生物学等学科的部分内容。
20世纪50年代前,博物学几乎是数理学科以外各学科的全部,然而,在科学的冲击下,博物学日渐衰落。随着人类社会面临的环境、生态、资源问题日益突出,重振博物学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只靠科学本身,是无法完成保护环境的工作的。因为科学没有爱,它是冰冷的,连高粱与玉米、沉积岩与火成岩不分、驴与马都分不清楚,这样的数理计算又怎么可能产生对自然的敬畏之情呢?
我们为什么不认识身边的花草虫豸?或许正和博物学教育的缺失有关。著名植物学家、中科院南植物园副主任傅德志说:“到今天,学术分科越来越细,知识量巨大,已经不大可能再出现博物学家了。但博物学反而更重要了,因为它能够培养基本的科学素养和人文素养。”
博物学的价值何在
傅德志说,“博物学不是博学,主要针对的是自然科学领域的知识,天文地理生物都在其中,我们的基础教育中虽然也有一些相关的内容,但和博物学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
博物学究竟有什么用?仅仅是在踏青的时候认识一大堆动植物吗?傅德志认为:“博物学的作用远不止于此。虽然说现在学科分类已经非常细,术业有专攻,难以再诞生博物学家了,但不同学科之间,仍旧存在内在的联系,我们说触类旁通,今天依旧是有效的。一个人如果在基础教育中受到过很好的博物学教育,那么他未来不论从事哪一个领域的研究,都会比没有受过博物学教育的人更有优势。”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为科学家,大部分人的工作,可能和科学没有太大关系,但在傅德志看来,博物学对普通人的意义,有时候远比对科学家的影响更大,他说:“博物学教育在于帮助人建立了相对完整的知识体系,而知识体系越完备,人生就越自信,一个能够欣赏大自然的奇趣、能够发现常人不能发现的美的人,他的素养、他的精神,必然会好。最起码不容易上当受骗。”
在今天,人类社会面临的环境、生态、资源问题日益突出,绿色环保等成为最重要的社会议题,傅德志说:“怎么绿色环保呢?怎么热爱大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呢?你不了解它,不去体会它的美,热爱大自然就只是一句口号。”
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博物学爱好者
刘华杰认为:“兴趣是首要的条件。博物学门槛很低,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博物学家或者博物学爱好者。如果说一定要找一个博物学爱好者的特质的话,简单一点,我认为兴趣、爱好是首要的。叶公好龙那种除外,喜欢本身就是最大的动力,你喜欢一个姑娘,就会想方设法了解她的一切,你喜欢某种植物,也是如此。”
自然科学浩如烟海,博物学的学习会不会非常累?学习量极其庞大?刘华杰并不这么认为:“累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特别是精神活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很容易累,而且不只是身体累,心也累。反过来,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大自然,享受融入大自然的那种感觉,我想是不会太累的。”
刘华杰在北京大学开博物课程,第一课教学生亲自画一种植物,这是否是学习博物学的第一步呢?他说:“之所以让学生亲自画,其实是鼓励他们观察,既然要画,自然要仔细观察,画的好不好倒是其次的事情了。”
在大自然的美中修炼自己
认识自然界,是一种学习,但对于博物学爱好者来说,更是一种享受,只不过这样的享受,需要一定的训练才可以得到,刘华杰说:“普通人也能发现花草普通的美,但博物学爱好者可以发现那些常人不易发现的美。”
发现平常发现不了的美,刘华杰认为关键在惊奇感,他说:“著名海洋生物学家、世界上第一部生态小说《寂静的春天》的作者卡森,她最后一部书的书名就是《惊奇感》,中译为《万物皆奇迹》,我觉得她抓住了要害。只要有孩子般的好奇心,就能不断发现自然之美,学到更多知识。这些不是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谁操作谁知道。”
在具体的实践之外,读书也是增长博物知识,建立博物兴趣的途径之一,尤其是一些流传久远的经典。刘华杰说:“比如中国的古书,孔子说读《诗经》‘多识草木鸟兽之名’,中国古代文明基本上是农业文明,博物学成分非常大。古代多数知识分子都是博物学家。从古籍中当然能学到好多博物学文化。特别是,我们可以了解到古代是如何看到大自然和利用大自然的。在后来一些发展中,有许多好东西丢掉了,读古书,还能追回一些。此外,国外的一些经典中,也多有博物学知识和方法,比如亚里士多德的作品。”
周怀宗 卓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