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交界河村紧挨着百泉山风景区，一条小河从村旁流过。提起交界河村，很多去过的老怀柔都会想到“山清水秀”这个词，他们往往还会接上一句：“就是有点穷。”最近几年，交界河村屡屡出现在一些北京旅行指南的推荐手册上。几乎每一本旅行指南都提到交界河村有一座名为“篱苑书屋”的图书馆，有些指南上会将这处书屋称作“中国最美的图书馆”。

随着图书馆的名气越来越大，前来参观的游客也越来越多，让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感到难过的是，相当一部分慕名而来者并不是来读书，只是为了“拍照发朋友圈”。“当这个阅读的环境不再让人快乐的时候，最美的图书馆就不再美丽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种种不文明行为已经影响到了阅读环境，图书馆的各种管理规定也一条一条地在“加码”。

建造之初的小烦恼

篱苑书屋坐落于怀柔的交界河村，这个单层图书馆与周围的树林融为一体，图书馆以木材为主材，外侧覆盖有木柴，阳光透过木柴之间的缝隙进入馆内。图书馆于2011年完工，2012年4月正式对外开放，最开始来这里的读者是一些好奇的村民，还有一些学建筑的学生会慕名过来参观。此外，一些游客路过篱苑书屋，看到篱苑书屋的外形很有特色，进来发现是个图书馆，往往会坐下来读读书。

“那时候我们图书馆没有对阅读者做出任何规定，只是要求读书者穿上我们准备的鞋套。那是篱苑书屋一段很安静的时光。因为人少，虽然偶尔有人会在馆里拍照，但是几乎不会影响到他人的阅读。”篱苑书屋义务馆长潘希说，随着来的人变多，到了2013年，他们收到了交界河村村民的投诉，有村民发现村里地面上常常能捡到有人丢弃的塑料鞋套，“这是我们第一次意识到，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完美了。”

从2014年开始，图书馆的参观人数就多了起来，有些日子里，图书馆可能同一时间有60多人在看书。问题也更多地暴露出来了：图书馆本身是免费开放的，那时候开始就有人组团到图书馆开会，图书馆本身并不是会场，这给图书馆带来了很多困扰。

但和后来面对的情况相比，这些问题对篱苑书屋来说还都算是小烦恼。

出名之后的大困扰

随着图书馆的名声逐渐外传，美国Business Insider网站2015年将篱苑书屋评选为全球最美的18家图书馆之一，Business Insider网站在评语中写道：“这里看起来是一处坐下来看一本书的绝佳场所。”

潘希等人得知篱苑书屋在网上获得了“最美图书馆”的称号后一度非常高兴。但随之而来的是旅行团的身影，一辆辆大巴车出现在图书馆周围。

“一辆车上可能就有50多个人，有时两辆大巴车同时过来。”潘希说，面对这种情况，面积只有170多平方米的图书馆瞬间就要同时接待150多人。

有一件事给潘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次两个旅行团的人进了图书馆。不久之后，此前一直在图书馆读书的读者跑了出来，“他边跑边冲我说：‘里面太臭了。’”潘希解释说，当时并非图书馆不想通风，按照建筑师的设计，图书馆有一个后门，要保持开放，与前门形成对流，保持空气流通。“按理说这个后门平时是不开放的，但是人多之后，常常有人走到后门，顺手就把门关了，此时人一多，图书馆里的味道就没法闻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潘希和同事想了很多办法，在后门放指示牌、放护栏、放红绳，甚至专门找志愿者在后门看守，但都无济于事，仍旧有人从后门进出，还把门关上。“最后，我们在后门前安装了一个门，把通往后门的通道挡住，这样虽然解决了空气流通问题，却非常不美观，有时有学建筑的人来参观，我们就得解释，这个不美观的门是我们后来安装的，不是建筑师的设计。”

管理规定在“加码”

篱苑书屋的名气越来越大，来参观的游客变得越来越多，最终管理人员不得不对进入馆内的人实行限流政策。

相当一部分游客通过长时间排队进入图书馆的目的并不是读书，而是“拍照上传朋友圈”。

后来，图书馆挂了指示牌，禁止在馆内拍照，但是偷拍仍然普遍。潘希翻阅微博发现，经常有人发布在馆里偷偷拍摄自拍照。除了拍照，还曾经有一对夫妻拿着毯子来书屋，他们不看书，铺开毯子在图书馆里睡觉。

2012年刚刚开放时，篱苑书屋没有制定任何阅览规定，但如今图书馆入口处的指示牌上写着14条“温馨提示”。潘希说这些规定是随着环境的恶化一条一条“加码”，未来可能还会增加新的条款。

尽管如此，潘希仍乐观地认为访客的变化正在发生。有一次，有访客在门口排了很久的队，非常不开心，这个人对潘希说：“我就是想进去看看，才不会去看书呢。”等到这位访客从图书馆出来，一边向潘希道歉一边说：“这里真好，下次我想来这里好好看看书。”

潘希表示，对于书屋，他们也在改善管理的方法，“我期待大家能够给我们时间慢慢完善，我相信书屋是可以达到理想的状态的。”

对话

图书馆变成旅游景点“不再美丽”

昨天下午，篱苑书屋义务馆长潘希告诉北青报记者，过多的游客改变了书屋的阅读环境，使书屋变成了一处“旅游景点”。在她看来，丧失了图书馆本质的篱苑书屋已经“不再美丽”了。目前，篱苑书屋正在采取多种措施试图恢复书屋的读书环境。

北青报：篱苑书屋建造的目的是什么？目前是怎样的状态？

潘希：篱苑书屋的业权属于交界河村的全体村民，建筑是我和一些朋友筹款捐赠，并由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李晓东教授义务设计的农村文化教育设施公益项目，目前村里交给我们负责管理。

北青报：游客的增加带来了哪些问题？

潘希：拥挤的同时，人们还在书屋里到处照相，不但有噪音，还有安全隐患。

北青报：你曾说过外面排队的人，近一半是等着拍照的。

潘希：有些访客在馆里拍照时会摆各种姿势，影响到其他人，甚至为了拍出想要的效果，会要求在看书的读者挪位置。还有几次，我们发现有人在图书馆吃东西。有人吃完东西，将垃圾藏在书架里，用书盖住。过了几天我们闻到图书馆有异味，发现这些垃圾的时候，上面都长虫了。

北青报：我来过两次，感觉书屋也增加了一些新的规定。

潘希：为了保证阅读环境，我们从去年4月开始对进馆的人数进行了控制，同一时间馆内只接待40名读者。我们拒绝了旅行社组团来参观，一般的团体参观需要提前预约，并限制了时间段。

北青报：旅行团现在已经消失了？

潘希：我们还是发现有旅行社想出了花招。有旅行社把车停在村外，把团打散，几个人一组过来，当我们问带着孩子的家长你们是组团过来的吗？家长连连说不是，反而是孩子说，他们是很多人坐着大巴车过来的。

北青报：篱苑书屋在很多人眼中更像是热门景点、拍照胜地。

潘希：很多人说我们是全国最美的图书馆，可是图书馆变成了旅游景点，人们进来的目的不是看书而是为了拍照发朋友圈，图书馆里乱成一片臭气熏天的时候，图书馆就不再给人带来阅读的快乐了，“最美图书馆”已经不再美丽了。

北青报：对于篱苑书屋的理想状态，你有什么期待？

潘希：对我而言，篱苑书屋的理想状态就是能够回到图书馆的本质，大家在这里能够开心地看书。我觉得图书馆的一个志愿者说得很好：“图书馆最美的时候，不是我们努力保护它的时候，而是不需要我们这些图书馆管理人员，图书馆仍然能给我们带来阅读的愉悦的时候。”本组文/本报记者  屈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