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6月10日中国文化遗产日即将到来之际,北京晨报记者独家探访存放副中心出土文物的库房。这里有哪些重要文物?文物背后隐藏着哪些信息?发掘过程中又有哪些“刺激”的遭遇?考古专家一一揭晓了答案。
关于过去 文物是古人给今人的留言
多年的考古发掘经历,让副中心考古领队尚珩感到,文物是会说话的。那是古人留给现代人的话。“你可以从文物背后发现很多故事,这也是考古工作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尚珩说,考古其实是一个综合的学科,要解读文物存储的故事,需要多个学科的知识。比如历史、政治、经济、动植物学、人体解剖学等等。
每开启一个墓葬,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刺激”。尚珩说,在副中心考古发掘中,便时时会有这种“刺激”人神经的事情发生。还记得今年开启一座元代墓葬时,清理完封土后,发现墓室是完好的,墓门还用砖封着,这让尚珩心里一动。“我用手拿掉几块墓砖,趴过去,把手电筒伸进去慢慢照,这时特别紧张兴奋。”尚珩说,因为是平民墓葬,没有奇迹发生,但还是有收获,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看到里面摆放着大量瓷碗等随葬品。
还有一次,尚珩跳进一座辽代墓室,在棺床上方,他发现了一面嵌在墓室顶部的铜镜。“当时很兴奋,就用手慢慢把铜镜取下来了。”尚珩说,铜镜上有花卉等图案,非常精美。
煮饭陶缶临时变成瓮棺
在副中心考古过程中,发现了50多处瓮棺葬。据尚珩介绍,瓮棺葬多见于战国至汉代,环渤海地区都比较多,但在通州发现如此大量瓮棺尚属首次。
其中一个装殓孩子尸体的瓮棺引起了尚珩的注意。这个瓮棺是由两件陶缶扣在一起形成的。其中一件陶缶底部有些发黑。尚珩说,这说明瓮棺所用的瓮并不是专用的丧葬器具,在装殓尸体前,它可能就是一件实用器。“陶缶是古代煮饭的一种炊具,底部发黑说明曾经被使用过。而在孩子夭折后,这件煮过饭的陶缶临时被拿来装殓尸体了。”
据尚珩介绍,使用瓮棺除了是一种丧葬习俗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贫困。瓮棺是用两个陶罐把遗体扣在中间,这种丧葬形式是非常节省开支的。
尚珩说,此次出土的瓮棺,分离出的尸骨已全部运到实验室,进行多种检测,从而对遗体主人所处时代的经济自然情况等进行分析。
原来汉代就有丧葬产业
在副中心考古现场发掘出的汉墓中,发现了大量随葬的陶仓、陶灶、陶壶、陶猪、陶鸡等器物。尚珩说,古人视死如视生,陪葬各种陶具模型,是想让逝者在另一个世界仍然过上生前一样的生活。
汉墓中的这些发现,说明副中心所在地区早在汉代便已非常富足,另外还可以看出,早在汉代,就有了丧葬产业服务。“这些随葬品是用统一模具制造出来的,已有了规范化生产。”尚珩说,可以想见,2000年前的通州地区,就已经有了丧葬“一条龙”服务。
尚珩认为墓葬其实不是给死人建造的,而是留给活人的。这一点汉代墓葬最明显,在墓室里分有前后室,后室是死者安息的处所,而前室则是供后人祭拜的。后来,人们逐渐将墓室里面的祭祀场所转移到了墓室外面。
唐代县丞墓志确定古潞城
副中心考古现场发掘的墓葬中,多为平民墓葬,目前发现的最高级别官员墓葬,属于一位唐代的幽州路县县丞。尚珩说,县丞相当于副县长,是当时路县的第二把手。这位“副县长”的墓中没有特殊的随葬品,可见其很清廉,但墓葬的墓志却让考古人员欣喜异常,因为上面的文字记载非常有价值。
尚珩说,墓志的开头是死者生平介绍,他姓艾名演,其祖上曾官居高位,到了他这一代已经没落了。最关键的词语出现在墓志临近结尾处,称其墓所在位置为古潞城南1里。“这里透露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在唐代的时候,路县故城遗址已被称为古潞城。二是确定了路县遗址的位置,在县丞墓葬的北面1里处。”尚珩说,这也是汉代路县遗址的直接物证,在参与2016年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时,这方墓志铭也作为遗址方位的重要物证,进行了图片展示。
辽金人生活考究元人粗犷
在4000多件套出土文物中,有不少是辽金时期和元代的瓷器。虽然历史时期相近,但把这些瓷器摆在一起,可以明显发现两者的区别。
尚珩说,辽金墓葬出土的瓷器,都是精美的白瓷,非常薄,做工考究。在一些盘子边缘,还有精美的纹饰。而元代墓葬出土的大量瓷碗,从釉色上可以看出属于钧瓷系列,但应出自民窑,有点像大海碗,粗瓷厚釉,不仅与官窑无法比拟,与同样是出自民窑的辽金白瓷也不在一个档次。“从这些日常用具就可以看出,辽金时期,一般人的生活还是比较讲究的,不像元代蒙古人那般粗枝大叶。”
清代土豪女下葬穿金戴银
在副中心发掘了一座清代墓葬, 尚珩说,这座墓葬下葬时间应该不长,出土时棺木都是完好的。打开棺盖时,里面女性逝者的头发和衣着都还完好,两个手腕上都戴着几个手镯。长长的指甲套,纯金的耳环,在头发下面还有一根黄金扁方。
尚珩表示,虽然墓葬中出土了不少金器饰品,但可以看出,这些金器的做工相对粗糙,纹饰不太精美。就此可推断墓主人肯定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而且是旗人,但绝不属于贵族。“用现在的话说,就算是土豪女吧。”
■记者手记
知道过去才能更好迎接未来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李白《把酒问月》里的名句充满了哲理。其实,我们身边还有很多这样的事物,它们见证着历史的更迭,默默无语。比如博物馆里的文物,哪一件没有百年沧桑。在这些文物面前,我们就是一群幼稚的孩子。
文物又不同于自然界里那些亘古不变的事物,它不是造物主的杰作,而是人类智慧的产品。我们的祖先想把他们对宇宙的感悟告诉我们,可有些感受又不能用文字去书写,就一丝一毫地浸润到了这些文物之中。
周口店龙骨山上几十万前的灰烬化石,长沟大墓里的壁画,水泉沟的炼铁遗迹,副中心工地出土的瓮棺,它们都是文物,也是先人用生命谱写的密码,里面藏着对世界的认知。考古就是要解开这些密码,了解那些前世的故事。知道过去的人,才能更好地迎接未来。
考古人员每次打开一座墓葬,都像是打开了一扇时空之门。古墓里的一切都来自于另外一个时空。即使是一块墓砖,也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它们穿越几百年与我们相见,想告诉后人什么呢?让我们一起慢慢寻找答案吧。
本版撰文 北京晨报记者 王歧丰
本版摄影 北京晨报记者 李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