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水门关

 

花园村

 

黑谷关堡

 

●王也丹

在各种以“峪”“沟”“口”等字命名的村子中，花园村显得有些特别。这个位于密云东北部雾灵山脚下的小村子，距离密云县城80公里，距离北京市区140公里，是北京的最东端，在北京市地图的最东北犄角尖上，属密云新城子镇所辖。据《密云县地名志》载，该地成村前名叫瓜园，因“瓜”与“花”谐音，逐渐演变为花园。也有老人说，很早以前当地有一大户人家在房前屋后种了许多花，颇具规模，十分漂亮，久之就叫了花园。对于这两种说法，许多村人都颇不以为然。花园，这么富于诗意的名字，加之临近还有个寒塘村，让人莫名地想起《红楼梦》中“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诗句。花园与寒塘，肯定有个富于诗意的来历或传说吧。但想归想，却从未有人考证过。

一

花园村地处雾灵山腹地，安达木河上游，群山环绕，草木葳蕤，20公里的长城环绕四周，森林覆盖率达90%以上。其明时形成村落，西临古北水镇、司马台长城，南临雾灵山、云岫谷，与河北省的滦平、承德、兴隆三县接壤，有“一脚踏三地”“一鸡鸣四县”之称。2000年国家测绘局测定，花园村是北京市经度最靠东侧的地方，也是北京市最早见到阳光的地方，有“北京第一缕阳光诞生地”之美誉。

在花园村东口，即四县接壤处，遗存有一座著名关堡——黑谷关。深谷两侧，悬崖百丈，壁立石黑，故称黑谷，又名黑关或黑峪关。这里山势险峻，只有谷底通行，向东南到兴隆，向东北到承德、滦平，向西南到京师，三股道路交汇于此，可谓交通要枢，咽喉要道。黑谷关属明长城在北京最东北的一处关隘，长城自此掉头猛拐180度，连续不断地向西绵延到古北口关，与同样位于新城子镇的关门、遥桥峪、吉家营一起，形成了进能攻、退能守的长城防御体系，为明代曹家路辖下三关之重中之重，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四镇三关志》载：“黑谷关为明洪武（1368-1398）初年所建，黑谷东山高且险，唯关口是一道平川，通骑”。明初，鞑靼人数次南侵都曾在此与守军发生激战，直至守将张臣率军驻守，才使得战事得以平息。张臣（1528－1614）是陕西榆林人，除了担当过守卫北京边防的“蓟镇总兵官”外，还先后出任过宁夏、陕西和甘肃三地的总兵官，是明朝隆庆和万历年间著名的常胜将军。张臣曾统兵5600人镇守古北口要害区，明隆庆元年（1567）九月，北方蒙古酋长黄台吉纠集数万人，从抚宁长成界岭口破城而入，张臣闻调后率骑兵3000人，行军3昼夜，星驰700里，与其遭遇并将其一举歼灭。战后，在战场的山坡上建了关帝庙，塑张臣像立于关帝侧，以示感念张臣将军的功德。现存于河北抚宁长城上的九块石碑，记述了张臣的赫赫战功。张臣从古北口长途奔袭到秦皇岛附近，取得全胜，实乃英武。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张臣到了花园村的黑谷关，使得频仍的战事得以平息，具体怎么平息的却无记载，后人只能从他驰兵秦皇岛的记述中想象一二了。

黑谷关寨在明代多次增建，渐成规模。至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抗倭名将戚继光将黑谷关建成了集水陆二关与关堡于一体的坚固堡垒。《明实录》载：“万历十三年正月，黑谷关城告成，曾举行落成庆典”。

此关堡坐南朝北，南高北低，依山势而建，大体呈长方形，南北向大约有四百多米，东西向有二百多米。南城墙、东城墙分别借了长城墙体，西城墙与南山长城相接，只在北城墙中间部位设一城门。古堡内东城有一个大戏台和关帝庙，西城为商贾之所。每到农历五月十三，为关公磨刀会，口里关外的各花会都云集于此，十分热闹。如今，历经岁月与战火洗礼的黑谷关堡默然矗立在深山幽谷之中，只空余一道城墙和一座城门了。不过，城门横楣石刻的“黑谷关”三个大字还依稀可辨，城门外正对的千米绝壁上，依然残留着当初的孔洞和墙基。绝壁顶上现有一座造型独特的砌砖空心敌楼，四壁的箭窗、门、券洞计十八个，保存完好。关堡内现已荒草萋萋，杂树缤纷。登上城墙，望周围悬崖峭壁，群峰绕云，耳畔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传来，让人不免感怀历史的沧桑。

出关堡往西南，便是当地著名的五虎水门关。因上刻五虎，故名。水门，即两山之间走水的通道。明长城在密云境内达三百公里，沿线因地而建的大小水门有四十余处，有的作为关城的局部建筑，走激流；有的仅在城墙基底处筑一小拱洞，通细流。花园村的五虎水门关则是水陆两用的独立建筑，这在明代长城中极少见。

五虎水门关具有两山夹峙的特点，建在沟底，其西侧山势陡峭，东侧山脊较平缓，与东西走向的长城墙体相连接。水关设东西二门，西门走水，即水关。东门为陆关，走人畜。水陆两个门洞相距6米多，各高5米宽3米左右，门洞下部和地基皆为花岗岩石条砌筑，上半部用青砖垒砌。两座关门内外门楣上各刻有一只50厘米左右的虎头，虎面朝外，威风凛凛。西边门洞北侧还刻有一只卧虎，为随石就形所雕，卧虎长2.20米、宽1.50米、高0.60米，仰视水门。雨季水丰时，水门出水正好喷泄于虎头之上，有卧虎啸饮天泉之势，为人称道。为了确保水门安全，水门洞内设有石头闸门，闸门采用自上而下的绳索升降，根据水量，闸门可随时起落。

相传，当年修建长城时，设计者原想把雾灵山也圈在关内，但当长城设计路线开始清基时，触怒了雾灵山神，三天三夜，怒吼不停。设计官心惊肉跳，急忙改线，把长城改到雾灵山西麓，绕开了雾灵山。但奇怪的是，这段长城开工后，却是白天修，夜里塌，一连七天，夜夜如此。监修官暗中观察，发现夜深人静时，从山中钻出一群体形庞大的黑影，它们来到垒起的长城脚下，一字排开，一起拱向城墙，城墙瞬间就倒塌了。原来是一群野猪。监修官请来高人，出了个以虎降猪的办法，以震慑猪怪。此后，长城得以顺利修建，五虎水门关的传说也就这样流传下来。

如今的五虎水门关，为长城二级保护文物，虽已残破，也不如八达岭的那处水关名声在外，但其以及与之相连的长城都还保留有明代的模样，五只虎形石雕仍可清楚辨识，和那些闸槽、闸孔、带孔石柱、方形条石等等一起，仿佛在告诉今人，这里曾有过怎样久远的过去和神奇的故事。

“山山攒簇雾灵间，壁陡崖悬不可攀。今我才知来绝塞，古人于此控雄关……”清光绪年间密云知县陆嘉藻的诗，形象地说明了黑谷关堡和五虎水门关的险要。据记载，明代地理学家徐霞客也曾遍游雾灵山，并驻留此地，北望长城，感慨万端。

二

行走在花园村，随处可见历史遗迹。从秦、汉、明时期都有修建的长城，到黑谷关堡、五虎水门关；从建于明嘉靖年间的关帝庙，到日伪时期修建的人圈，小小的花园村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为了防止八路军入村，在村口设岗，给每个出入村民的手腕上盖戳标记，凡手腕上没有红色印章的人，皆视为可疑分子。即便如此，村民们依然传送情报，掩护了许多八路军战士。

名为花园的花园村，现在真成了北京的后花园了。2007年，村里依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成立了旅游股份经济专业合作社，全体村民自愿投资入股，使之成为了东极仙谷风景区。2009年度，花园村入选“北京最美乡村”。

群山连绵，长城屹立，关隘雄风，溪水潺潺。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却转瞬倏忽已千年。这座隐在青山深处的小村子，虽几经世事更迭，却依然民风淳朴，静谧安然。走进农家院落，灰石青瓦，鸡犬相闻，蔬果清爽，庄稼干净。有老人闲坐树下或家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山外来人，热情地打着招呼。人们是来访古，也是来纳凉，世外桃源般的花园村是绝佳的清静避暑之地。因为藏在深山，四县交界，没有很多景区的嘈杂，电影《狼图腾》开片的外景地选在了这里，大型生活服务纪实节目《向往的生活》的拍摄地也选在了这里。远离喧嚣，避开拥挤，向往着从城市搬到农村，向往着呼吸自然的空气，寻找内心声音的“蘑菇屋”成了村里一景。

村里的老人们说，由于生态环境好，早年间消失在河里、山上的许多野物，现在又重现了踪迹。比如游在水里、身上有黑白斑点的华鱼，比如会叫唤的林蛙，比如嘴巴细长、体形比河鸭小的“河丢丢”，等等，都“重返人间”了。还有人曾在密林深处窥见过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金钱豹的身影。此外，山里还长出了大片大片野生的白丁香。紫丁香常见，白丁香本就稀少，还野生，就更稀罕了。每年四到五月，洁白素雅的丁香花绽放山野，带来满村清香。这才真是花园呢。老人们说。

清晨，在爽利的晨风与花香中，和着山间鸟语，信步登上山巅，望长城蜿蜒，关山悠远，静待五鼓绝声，东曦既驾。李白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太阳不也一样么？今人不见古时日，今日曾经照古人。太阳万古如一，人类世代更替。想来，在这个名叫花园的小村子，该有多少人沐浴着东方的晨曦，迎接过这北京第一缕阳光的诞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