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美术馆不希望只是做成一个艺术展场,而是要影响人们对艺术的态度。
作为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北京正大力推进全国文化中心建设。而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中,离不开社会力量的积极参与,其中,民营文化机构不可忽略。当前公众缺乏的不是文化产品,而是城市文化空间,打造丰富多元的文化空间,也有赖于民营文化机构的遍地开花。
今天的民营文化机构,正在进行或已经悄悄实现升级,呈现崭新的面貌,带来更丰富的城市文化空间。比如一些民营剧场既为文艺青年提供演出场所,也积极加入所在地的公共文化建设,为周围居民服务;一些民营出版机构,办起了24小时书店,营造浓郁的阅读氛围。
从本期起,本报推出《文艺探访·民营之变》栏目,记者将探访一批有代表性的民营美术馆、书店、剧场、博物馆等机构,感受它们的精彩,倾听它们遇到的问题,希望为这座伟大城市的文化建设,融入我们的观察与思考。
位于百子湾路苹果社区的今日美术馆,总让走近它的人顿生“在别处”之感。从外观看,保留了工业时代红砖墙面的它置身周遭光鲜高楼,如同一处隔世的宁静港湾;步入馆内,设计新奇、融合声光电的展品迎面而至,又无时不在提醒人们“新潮艺术还看这边”。这处由原北京啤酒厂锅炉房改造成的时尚之地,如今已成为众多京城艺术爱好者的不二之选。
地处朝阳区CBD腹地的便利不说,这里的展览还总能惹出不小动静。正在展出的“凝固的时间”呈现6位德国顶级新媒体艺术家的经典之作。事实上,这已经是近半年今日美术馆推出的第二场新媒体艺术展。三个多月前,在这里启幕的“.zip 未来的狂想”更是成为今夏京城一道风景,尽管票价高达150元,周末单日进馆流量依然接近两千人次。
“在霓虹灯装置带来的红光与烟雾中,科技感十足的时光之旅让人流连忘返。”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三年级学生刘岩沣因为这次展览,首次踏进了美术馆。“美术馆的使命就是引导那些潜在群体走近艺术。”曾经身为“全球最年轻的美术馆馆长”,80后高鹏最关心两样事情——展览的人气和场馆的收支。
旅美艺术家向阳在今日美术馆办过个展,参与过跨界联展,以及由对方组织的海外项目。当初他是在纽约家中一本艺术类杂志上知晓今日美术馆的。“给人感觉是做纯艺术的,质量也很高。”向阳说,自己在与高鹏团队打交道时,最大感受就是“尊重艺术家”,“他们在意艺术家的个人感受,包括展品空间布置,数量选择。”他还看重的是今日美术馆的公共教育板块,“单单我那场个展,就组织了四场公教讲课,参观者通过策展人、理论家的现场讲座、导览,与我的作品发生了亲密接触。这样的人气更实在。”
作为国内民营美术馆当之无愧的排头兵,今日美术馆成立于2002年,已走过15年历程。从最初办展毫无方向,到如今定位于先锋实验性,推出的众多艺术项目稍超出大众现有认知,却收获稳定的粉丝群。相比显性的粉丝人气,与场馆收支密切关联的运营机制就要复杂得多。“十多年里我们已经自我革新了四回。”高鹏介绍,美术馆成立之初,以“文化有限公司”的名义在工商部门登记,直至2006年才在北京市民政局注册成为中国第一家“民营非企业”美术馆。“不以盈利为目的,与买卖艺术品的商业画廊加以区分,面向社会寻找赞助资金。”这也扭转了此前数年由该美术馆创办者、地产商人张宝全往里面不停砸钱的局面。
不过,主打公益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钱从哪里来,如何才能吸引到赞助”,成为时任今日美术馆馆长张子康心中的头等大事。“只有把展览办出特色,赞助商的品牌效应才可能扩大。”如今已是中央美院美术馆馆长的他摸索出了一套寻求个人和企业赞助的机制。那些年,馆内展出的很多展览都能获得商业赞助。高鹏出任馆长后,很快依托北京文化发展基金会成立“今日艺术专项基金”,从机制层面捋清了专项基金与美术馆接受捐赠之间的关系。
在高鹏看来,今日美术馆要探索的模式,虽然在国外早已有一套成熟体系,但把它移植进来不可能一蹴而就。“它需要大环境契合,离不开政府、政策层面的放开与扶持。”高鹏所说的政策扶持就包括民营美术馆被纳入《政府向社会力量购买公共文化服务指导性目录》,以及北京市文化局2012年制定发布的《北京市促进民营美术馆发展的实施办法(试行)》,由市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专项资金对民营美术馆优秀艺术品推广项目进行奖励。
然而,伴随艺术市场准入门槛越来越高,政府的扶持只是杯水车薪。在美术馆工作7年来,高鹏就坦言“无时无刻不在找钱”。他透露,如今艺术展览动辄就需要开支几百万元,很多美术馆开馆大展支出不下千万元,一些民营美术馆几乎没熬到开馆展就关门了,更多场馆只得通过对外出租场地勉力维系日常开销。今日美术馆想出的应对之策是丰富美术馆业态,开设艺术书店、衍生品商店,推广美术馆会员制,周边产业年收入达数千万元。这里全年组织的艺术公共教育活动在400场次左右,年参与人次近5万,年入馆人次稳定在30万左右。
即便从1991年成立的炎黄艺术馆算起,中国的民营美术馆之路才走了20多年,资金瓶颈与体制滞后,滋生出不少名不副实的“美术馆”。“一些民营馆只是地产商为了抬升在售楼群的所谓文化含量,临时辟出的场馆,既无艺术藏品,更谈不上建立美术馆体制。”艺术市场分析人士马维认为,民营美术馆以“文化地产”起步也是时代特色,但如果不与所在企业脱钩,终究行之不远。
高鹏上任次年就大刀阔斧推行“理事会制度”,即理事会作为美术馆的最高决策机构,对美术馆的学术定位、发展路径,包括馆长任免行使决策权。理事会里各路“大神”都有,有偏金融投资的,有侧重掌控学术方向的。“通过打破原先‘一亩三分地’的观念,聚合社会化力量,才是美术馆在公共文化中的应有之义。”文化学者张瑞平认为,与国有美术馆相比,民营美术馆缺少行政制约和社会监督,理事会制度可以防范它滑向营利平台。
就在同行纷纷仿效今日美术馆时,它却再次转身,今年底打算引入慈善信托,为场馆运营再度“造血”。原来,今年7月,银监会和民政部联合颁布了《慈善信托管理办法》,公益类文化艺术机构迎来“松绑”,可以对名下基金实行信托管理。“那些受赠捐款就变成了‘活水’持续滚动,产生的相对稳定收益可以反哺美术馆。”在张瑞平看来,民营美术馆由最初接受个人、企业捐赠,到专业基金会参与,再到引入信托模式,走得越来越专业。
高鹏还有个梦想,今后这里不但展陈艺术,还能引领艺术,架构起中国当代艺术与大众互为吸引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