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北京城里广泛使用炉子取暖。
数九寒冬,正是北京人所熟悉的“猫冬”时期。如今室内都有暖气,可让人热乎乎的,但在百余年前,对老北京人来说取暖并非易事,不过那时的冬季生活,别有一份风味。
在清末时,老北京人最常见的取暖“神器”,就是热烘烘的暖炕。《都门杂咏》曾收录有一首诗,描写了旧时老北京冬日取暖的景象:“雪纸新糊斗室宽,映窗云母月团来。地炉土炕重修葺,从此家家准备寒。”
那时,炕都有灶口和烟口,灶口用来烧柴,烧柴产生的烟和热气通过炕间的墙时,烘热上面的石板产生热量,使得房间变暖。在普通人家,为了节制薪炭消耗,习惯于把锅灶和炕连为一体。这样,在做饭的同时也把火炕烧热了,一举两得。又做饭,又取暖,俗话称“锅台连着炕”。
进入民国后,睡炕的人家逐渐减少,改成睡床和铺板了。随之而来的,是装有一节节马口铁皮烟筒的西式“洋炉子”。而一般人家仍然还是用没烟筒、烧煤球的炉子,少数的烧木炭火盆儿。那时候,这些炉子没烟囱,添煤时要将炉子移到屋外。因此,煤气中毒现象时有发生。不过,当时人们也有应对之策:把人抬到院子里吸会儿冷空气,或者灌大半碗酸菜汤,中毒的人也就苏醒过来了。老北京人生火,往往由头年的十月初,一直烧到次年的二月初,差不多得烧五个月,要不怎么说冬天苦长呢。
那时北京的冬天滴水成冰,风沙也大,所以,特别讲究糊窗户,以防止“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人们用打好的糨糊刷在窗棂上,再糊上洁白的东昌纸,连窗框上露木头的地方也用纸裱糊过。
四合院里的人们在户外的活动极少。因此关于冬天的回忆,大多限于室内。正是如此漫长的冬季,给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带来了不一样的趣味。著名作家俞平伯在《陶然亭的雪》中记载了老北京的冬天况味悠长。
生长于江南的俞平伯,自从来到北平后,对这个第二故乡有了更深刻的感触,尤其是对于老北京的冬他记忆尤深。冬天,夜晚降临,猫在四合院的室内,无所事事,才有闲暇品味室内外风景的雅兴。俞平伯描述了1924年冬,他在北京东华门侧一条小胡同里的四合院的窝冬生活:“有银花纸糊裱的顶棚和新衣裳一样卒察的纸窗,一半已烬一半红着,可以照人须眉的泥炉火,还有墙外边三两声的担子吆喝。因房这样矮而洁,窗这样低而明,越显出天上的同云格外的沉凝欲堕,酿雪的意思格外浓鲜而成熟了。我房中照例上灯独迟些,对面或侧面的火光常浅浅耀在我的窗纸上,似比月色还多了些静穆,还多了些凄清。当我听见廓落的院子里有脚声,一会儿必要跟着‘砰’关风门了,或者‘搭’下窗帘子了。我便料到必有寒紧的风在走道的人颈傍拂着,所以他要那样匆匆地走,如此,类乎此黯淡的寒姿,在我忆中至少可以匹敌江南春与秋的姝丽了。”
在欲雪的黄昏,当人们一边烤着炉火,一边望着朦胧的纸窗,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炉火反把纸窗照红时,的确颇有几分江南的景致。难怪上海红学界元老、对老北京风土人情非常熟悉并且曾写下《燕京乡土记》《北京的风土》、《北京四合院》等著作的邓云乡,在《忆江南》词赞叹道:“忆京华,最忆是围炉。老屋风寒深似梦,纸窗暖意记如酥,天外念吾庐。”
值得一提的是,在清朝末年,随着西方文化的涌入,北京城的一些新式建筑,有了更先进的取暖技术,甚至都用上了暖气。据《当代北京民用能源史话》记载,北京采取集中供热方式要追溯到清光绪十二年(1886),当时位于东交民巷的俄国道胜银行采用低压蒸汽锅炉供暖,用一台小锅炉分别为整栋办公楼供暖,这是北京历史上第一家采用锅炉的供暖单位。在此期间,东交民巷各使馆、北洋政府旧议院、机关和清华学堂、北京饭店、京师大学堂、协和医院、京师图书馆等先后引进和建立锅炉房,安装暖气设备。到了1919年,美国人建立协和医院时,建有地下锅炉房,安装了5台分别为5吨的锅炉,用于蒸汽发电、取暖以及炊事洗衣等。
当然,那时的暖气并不普及,除了外国人居住的建筑,还有部分大学的宿舍里也有暖气。位于西郊的清华大学,因为周围人烟稀少,清华大学的学生们绝大多数住校,因此清华的住宿条件相对较好:一般是二至四个人一个房间,有活动室和会客室,有电话,有工友,用单独的卫生间,有洗澡间,有暖气(那个时候叫水汀),暖气的热度烧得很高。清华的暖气当时烧得比北京饭店还热,冬天非常舒服。除此之外,燕京大学的住宿条件也非常好。不过北京大学的住宿条件就不是很好,八个人一间宿舍,冬天没有暖气,要生煤球炉子,所以家境稍好一点的北大学生不住北大住宿。中国大学、中法大学宿舍跟北大的情况差不多。 刘永加